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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个时辰之后，石玉沉声问道：“都清楚自己干什么了吧？”
“清楚了。”
“好，以两千人为一组，进城，刘小娘子，拜托了。”
刘莹眼含热泪，盈盈下拜，“奴家代姐妹们谢过将军成全。”
石玉郑重的点了点头。
就在刘莹要离开时，石玉轻声说道：“打仗是男人的事情，保护好自己，活着回来，等回了大宋，日子就好了。”
刘莹再拜，她从石玉的话语中听到了关心，自从家中出事后，也就只有这个看似粗犷的男人对他说过一些暖心的话。
女人是最容易被感动的人，刘莹也不例外。
西平府进入了一个不眠夜。
到处都是乱兵，四处都是火光。
让西平府守军无奈的是，他们就是堵不住宋军，宋军总能在最合适的时机，选择一条最合适的道路。
直到粮仓起火，府库和王府被抢后，众人才反应过来，宋人的目标是西平府几十年积累的财富。
天亮了。
西平府城内，依然冒着火光。
如今的建筑以木质结构居多，一处有火，处处都是火。
西平府的留守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追击宋军了，如果让大火继续燃烧，再下去几天，西平府将不复存在。
一支非常奇怪的队伍，缓慢的走在茫茫草原上。
这支队伍有一万多人，人人双马或者三马，还有一长串被串起来的马儿，马儿身上驮着沉重的行李。
队伍唱着歌，喝着马奶酒，不紧不慢的向东而行。
从西平府到银州之间，没有一座大城，只有一些小城池或者部落。
甚至有一些大部落会主动派人出来劳军，送上一些牛羊和马奶酒。
石玉彻底颠覆了对国家这个概念的理解。
原来，西夏的政权结构和大宋是天壤之别。
在西夏牧民看来，谁当皇帝无所谓，谁当国主也无所谓，只要部落首领让自己吃饱饭，咱就跟着他干。
我送上了牛羊，如果需要，还可以奉献妻儿，只求这支会唱歌的大军，不要进犯我的部落即可。
石玉美了。
杨文广难受了。
西夏二十万大军连攻夏州半个月时间，夏州军只剩下不足万人，按照这样的消耗程度，夏州最多只能再支撑两三天时间。
“防御使大人，可曾派人去银州求援？”
仅仅半个月时间，李元前仿佛苍老了十几岁。
“去了，张大人七万大军被擒生军拖住了。”
虽然杨文广有了心理准备，但当见张唐卿为了消耗夏州士兵，而选择坐山观虎斗时，杨文广对张唐卿还是颇有怨言。
当然，张唐卿也没闲着，每天都会有不同程度、不同规模的战斗，银州厢军在战斗中不断成长，虽然人数从五万人减少到了如今的不到四万人，但张唐卿可以拍着胸脯说，这四万人的战斗力，堪比普通宋军十万人。
你以为李元昊就好过了？
如今，李元昊骑虎难下。
石玉一把火烧了他大部分粮草，还劫掠了西平府，造成的损失，让李元昊差点吐血而亡。
而此时，李元昊连撤军都不敢。
张唐卿在旁虎视眈眈，缺吃少穿的西夏人，怎么敢现在后撤？
可不后撤已经不行了，按照以往的惯例，今冬的第一场大雪就要来了。
落日的余晖，照在夏州城上。
城头已经是一片狼藉，连续十几天的战争，已经把夏州城头的垛墙砸光了，城墙根，高约三四丈的尸体堆积在一起，好像只要站在尸体堆上就能越过城墙一般。
远处，狼群双眼冒着绿光，那一堆堆的尸体，对它们的吸引力非常大，大到可以舍弃生命，过来吃一口饱饭。
李元昊忽然开口道：“国相，要下雪了吧？”
“陛下，按照以往的惯例，快了。”
“哎，本想一战而下夏州，进而在开春时清除清涧城，到时候朕就去吐蕃看看，问问唃厮啰，大宋给的官位，坐的可安稳？现在来看，时间不够了。”
林山顿时哑然，是啊，时间不够了，损兵折将几万人，竟然还是没攻下夏州城。
“杨文广家学渊源，尤其是在守城一途，更是继承了他父祖的兵法心得，善于守城，此战，非陛下之罪。”
李元昊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林山，看来，这个书呆子还是把宋人的一些毛病带了过来，我有什么罪？难不成，你要让我像大宋的皇帝老儿一般，动不动下个罪在朕躬的罪己诏？
“杨文广，加上银州的床子弩，让夏州如铁桶一般啊。”
铁鹞子指挥使妹勒说道：“陛下，让臣带人去冲一冲吧，夏州没多少守军了。”
李元昊想都没想就拒绝了，铁鹞子的战斗力强悍，但也只是针对野战来说强悍，对攻城来说，铁鹞子完全就是个移动靶子。
鬼灿荣对夏州城最熟悉，出声道：“从目前情况看，即便是拿下了夏州城，我们也守不住。”
妹勒问道：“为何？”
林山解释道：“因为粮草不足。”
“夏州城内粮草无数。”
“杨文广不会把粮草留给我们。”
这就是石玉烧掉李元昊粮草带来的后果，整个西夏军队面临断粮的风险。
“罢了。”，李元昊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，立刻转身回了他温暖的大帐。
当值夜班的士兵来问，今晚上的暗号是什么时候，李元昊下意识的就说出了“鸡肋”二字。
林山一哆嗦，再看看李元昊的表情，李元昊仿若不觉，依然自顾自的吃着羊肉干。
“陛下，鸡肋二字，是陛下心中所想？”
李元昊笑道：“放心吧，朕不是那曹操，你也不是杨修。”
李元昊说完，哈哈大笑起来，“张唐卿真乃人才啊，把一个杨修之死描述的惟妙惟肖。”
张唐卿，是他们君臣永远的痛。
李元昊忽然长叹道：“真想见一见张唐卿啊。”
黄金帐内安静下来，如今，正在生死搏杀的两人，竟然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。
“传令，今夜撤兵，令负赡断后。”
众将一惊，如果现在撤兵，李元昊回去后面对的境况会更加艰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