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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唐卿的内心并不平静。
三成，三成土地是将门所有，这就解释得通，为何河北东路要把衡漳河截断，他们要优先保证大名县上游几个地方的用水需求了。
河北两路，连年征战，军方在这两路的势力非常强大，除了军方购买的土地外，还有朝廷赏赐的土地也有不少，几十年积累下来，将门的土地占据三成，也就不奇怪了。
周成作为柴咏的妹夫，也算是将门中的一员，为了将门考虑，也就说得通了。
看来，要想解决河北两路的灾情，要先解决两路的土地兼并问题，解决了土地兼并问题，才能止住大规模的流民，才能彻底释放两路的粮食存量。
土地集中在将门手中，意味着粮食也集中在将门手中，再结合粮食无法运往河间府的问题，一切问题都清晰起来。
如何让将门彻底把粮食存量释放出来？
张唐卿陷入了沉思，没想到，打击将门，就是救灾啊。
周成回了大名县，他感觉此行非常顺利，张唐卿竟然没有深究截断水源的问题。
周成很庆幸。
可有些人，为了争水源，连命都可以不要。
夜色中，有一帮人偷偷潜入了马陵道口的水坝处。
“叔，都是石头的，咱们怎么办啊。”
“咱们又不要求全部扒开，只要扒开一丈，能放点水下去就好。”
“叔，行不行啊，我听说张大人在马陵道口呢，咱们别给张大人惹了麻烦。”
对方沉默下来。
过了半晌，才听到汉子说道：“要是没有水，咱们都活不下去了，柱子，你听好了，如果一会有人过来阻拦咱们，你们都别出头，我出去挡住他们，你们只管拆出一丈宽，一丈深的口子即可。”
“叔，听说这里有驻军啊，你一个人怎么能抵挡得住他们？”
“没事，水坝窄，只要我不让开，他们就跨不过我，你们扒开水坝就跑，听到没有？”
“哎，叔，你放心吧。”
几人计划完毕，开始向水坝上摸去。
“就在这，快点。”
听到汉子的声音，十几个人开始把垒水坝的石头往下推。
每下去一块石头，水量就要大一些，但石头落地的声音，还是惊动了守水坝的人。
一阵急促的敲锣声响起来。“来人，有人破坏水坝，有人破坏水坝。”
“柱子，抓紧扒开，我去拦住他们。”
汉子说完，拿着一根木棒就朝另一个方向跑去，正好在水坝中央位置，汉子被拦住了。
“你们要干什么？”
“不干什么。”
“你们要破坏水坝？”
“没有。”
随着石块落地的声音传来，身后有人大声喝道：“快点阻止他们，要不水坝就完了。”
“谁敢？”，汉子拿着棍子，站在狭窄的水坝上大声喊道。
“把他绑起来，快点，要是溃了坝，咱们谁都别想活。”
任凭守坝人如何推搡，汉子始终站在那，一动不动。
“我们就要一点水，我们就要一点水，你们不能不顾我们下游百姓的死活。”
守坝人一拳打到了汉子的嘴巴上。
汉子笑了，哈哈大笑起来，“你们这些官老爷不顾我们的死活，河是大家的河，不是你们大名县自己的河，你们为了自己用水，就不顾我们的死活了吗？”
“推下去，快点。”
“叔……”，后方传来了呼唤声。
“别管我，扒开大坝。”
守坝人见缺口越来越大，高声喊道：“把他推下去，推下去，快点，出了事，我担着。”
“你担得了吗？”，一声大呵从守坝人的身后传了过来。
杨三青和任福一左一右，护着张唐卿上了水坝。
汉子双目赤红，透过火把，看到竟然是张唐卿，立刻跪下喊道：“张大人，活菩萨，给我们下游百姓做主啊。”
张唐卿问道：“你认识我？”
“天圣六年，俺们全家逃荒，是张大人收留了俺全家，俺全家给你摆了长生牌位呢。”
“你们是南乐县人？”
“是，俺们南乐县的庄稼都旱死了，大人，求你给我们做主啊。”
张唐卿把汉子扶起来，轻声说道：“本官会为你等做主的，起来吧。”
张唐卿转过头，问道：“南乐县知县孔道辅何在？”
“下官在。”
“本官命你捉拿破坏水坝之人，带回南乐县受审，务必以法律为准绳，又要兼顾人情，你可知道？”
孔道辅虽然迂腐，但张唐卿这么明显的话，要是还听不出来，那就真成了棒槌了，“下官遵命，捕头何在？捉拿嫌犯，带回县衙受审。”
守坝人愣住了，随即反应过来，大声喊道：“这里是大名县境内，他们在大名县境内作奸犯科，应该由我大名县审理。”
张唐卿背着双手，慢慢挪到守坝人身边，冷声问道：“你在质疑本官的决定？”
守坝人一惊，赶紧跪下说道：“草民不敢，但草民受我家将军之命，在此守坝，护卫堤坝乃是草民的责任。”
“你家将军？不是大名县县衙的人？”
“额……不是。”
“本官亲眼所见，亲耳所闻，刚才这几个贼子竟然要杀人，来人，把这几个贼子绑了，送到大名县衙审理。”
守坝人明显不怕受审，反而大声喊道：“大人，请容草民先把缺口堵住。”
“不行，这是案发现场，需要保护，在南乐县未审理清楚之前，谁敢破坏现场，就是犯罪。”
“大人，我家将军乃是周成周大人。”
张唐卿转过头，微微笑道：“让你家周大人来跟我说话。”
张唐卿说完，扭头就走。
张唐卿看过水坝的缺口，长不过两三米，最深处不到一米，对下游来说，这点水足以救命了，起码能保证衡漳河附近的田地能浇上水，至于不靠近衡漳河的地方，只能听天由命，或者用水井的水来浇灌。
这是最理想的状态了。
其实周成说的理由，张唐卿有几分赞同。
如果衡漳河的水雨露均沾，可能最后谁都捞不着好，不如牺牲南乐县和清丰县两县，来满足上游几个县的用水需求。
但你不能把水源全部截断，让下游百姓吃水都面临困难，这就不大地道了。
以小盖面分析，河北两路肯定还存在很多这种情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