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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趣阁 > 大魏春 > 第两百七十七章 去时激如霹雳,来时如沐春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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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五丈之外,坐着一群泾州城的官吏和豪族,并几个贵妇,俱是满脸羡慕,不停的夸着李承志。


“令郎好风仪!”


“也是好福气,竟能纳得张氏嫡女为妾?便是张家大娘子这份姿容,也能称的上冠绝泾州了……”


“更是好武艺和好运气,斩了那慕容定且不说,竟恰好就救了高女史?令郎怕是要飞黄腾达了……”


李始贤看似不住的点着头,心里却是不停的骂着娘。


你才要飞黄腾达,你全家都飞黄腾达……


我李始贤的儿子,何至于要靠一个女人才能出人头地?


心里骂着,李始贤微一侧目,看着银牙暗咬,眼冒凶光的郭玉枝暗叹了一口气。


早都同夫人讲过,那一招对儿子没用,你偏不信?


也不看看是谁的种?


承志要连坐享齐人之福的能耐都没有,何谈逐鹿天下?


心里正得意着,猛觉臂上一痛,李始贤猛吸一口凉气,脸拧成了一只苦瓜。


郭玉枝的两只手就似两个铁箍,紧紧的抓着李始贤的胳膊,越来越用力,越来越用力。听李始贤痛的闷哼出声,她才猛然惊醒。


“李怀德,你生的好儿子?”


郭玉枝恨恨的骂了一句,脸上看似笑吟吟的,但两排银牙早就错的咯咯直响了。


她一万个想不通。


女人天生善妒,下至八岁,上至八十,无一例外。


李氏后宅之所以如此安宁,只是因为郭氏的门第高、她郭玉枝的学识足、武力强、手腕妙……当然,最重要的是处事公允。


不然李怀德何至于对她又敬又爱,经年不衰?


但这轮换到儿子身上,突然就不一样了。


只看这两个女娃的仪容,就知是何等出类拔萃的人物。而越是这样的人,就越是眼中揉不得半点沙子才对。


遇到差一些的,大多还能忍一忍,就如自己。但美貌一般无二,气质一般高雅,李承志对张京墨还那般疼惜,这高文君竟能无动于衷?


你可是后族贵女啊?


莫说嫉妒,高文君竟好似连攀比的心思都无,正牵着张京墨的手聊的好不开心。


还有这张京墨,你也太没出息了,那女娃要抢你男人你知不知道?


越想越是坐不住,郭玉枝豁然起身,施施然的往那边走去。


郭存信悚然一惊,急声提醒道:“姐夫?”


“放心,你姐姐是何等人物,怎会行那泼妇之举?”


李始贤不但一点都不担心,反倒幸灾乐祸的笑着,“不过承志就惨了,明日少不了得挨一顿打……”


郭存信气的直翻白眼:承志倒了八辈子霉,摊上你这么一个爹?


李承志正与魏瑜较着劲。


魏瑜指天划地的发着毒誓,说她从未向任何人告过状,也未向任何人提说过任何不该说的事。


说她小,说她笨,或是说她反应慢、没眼色等等,也只是李承志以为,其实她一点都不笨的……


魏瑾之所以一见面就要打他,是自己伤心之余,在魏瑾的面前哭了几回,念了几句“未出堂前三五步,额头先到画堂前。几回拭泪深难到,留得汪汪两道泉……”


李承志都懒的说她。


你姐妹二人一般模样,这诗还如此的形象生动,那魏瑾一听,岂不是感同身受?


真要传唱开来,你姐妹二人怕是就被定了形,那魏瑾不恨我才怪?


说你笨,你还不情愿,本是笑谈之语,你非要予旁人说?


李承志叹了口气,无奈的说道:“算了,就予你抄……嗯,作一首。但只此一首,日后再莫要烦我……”


“真的?”魏瑾猛的一喜,眼睛眯成了两条缝,“我也要‘纤去弄巧’那般的……”


“做梦!”李承志讥笑道,“至多也就是违心夸你两句,莫要真让你落个‘胖丑’之名就不错了……”


魏瑜气的直鼓腮帮子,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:“我哪里胖了,哪里丑了?”


李承志斜着眼睛,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,冷声笑道:“对,你哪里都不胖……”


哪里都不胖?


魏瑜又羞又急,两瓣嘴唇直打哆嗦,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

正恨的想扑上去咬李承志两口,无意间看到款款而来的那道丽影,魏瑜猛的一滞。


今日这是怎么了,竟好似进了洛京内宫,倾城之色一个接着一个?


就比如眼前这一位:雍容尔雅,秀媚婉丽,竟说不出的贵气?


嗯,怎这般相像,就似李承志换了女装?


但真的好美啊……


魏瑜由心生,竟是脱口而出:“好漂亮的姐姐!”


真是没见识,见谁都说漂亮?


他瞪了魏瑜一眼,正准备扭头看一眼,却见张京墨慌了似的站了起来,又见达奚使劲的给他使着眼色。


李承志心里一跳,猛的一回头。


不是老娘还有谁?


“母……母……母亲……”


像是结巴了一样,李承志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,连喊了三四声,一声母亲才算是喊囫囵了。


郭玉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,先朝高文君略略一揖:“高女史!”


哪知高文君竟似不受,飞快的一侧身,躲开了这一拜之后才点了点头:“夫人有礼!”


碰到李承志,还能以救命之恩做借口,但换成郭玉枝就不行了。高文君也只能点点头……


郭玉枝的瞳孔猛的一缩。


她那还看不出,这高文君已是铁了心了,不然何至于连她这一揖都不敢受?


李承志啊李承志,你还真是好本事?


正气的眼睛里都要冒火了,身前一阵窸窣,郭玉枝下意识的一低头,看到一个面如满月,脸似银盘,珠圆玉润的女娃正一脸惶恐的往后退着。


圆圆的脸蛋上绯红似血,眼神惊忽不定,都不敢看自己的眼睛。


自己有哪么可怕?


再看她似是要去抓李承志的衣角,却又不敢的模样,郭玉枝心里一动。


这般情形,与自己当年初见公婆时何其相像?


再想到李始贤回来时与她说起过,儿子昏死之时,两个女娃伏在他身上大哭的场景……


郭玉枝双眼一亮。


“可是魏娘子?”


魏瑜慌乱的点了点头,心跳的跟擂鼓一样。


鬼使神差的,竟叫了一声“姐姐”?


郭夫人怕是要恼了……


但谁能想到,李承志的母亲竟这般年轻,看着比文君姐姐就没大上几岁?


她越是慌恐,郭玉枝就越是顺眼,就连儿子都不理,半弯下腰,笑容可掬的问道:“魏娘子方才唤我什么?”


魏瑜羞的都快要钻到地里去了,有心不承认,但喊的那么响,郭夫人怕是早听到了。她心一横,音若蚊吟:“好漂亮的姐姐……”


“哈哈哈……呵呵呵……”


心中那点对儿子的不满和怨气竟是不翼而飞,郭玉枝以袖遮面,笑的梨花带雨,花枝乱颤。


李承志都被惊呆了,不敢置信的看着魏瑜。


你是有多不要脸,才喊出的这声“姐姐”?


平时蠢的跟头猪似的,今日为何突然就这般机灵了?


简直是神来之笔,母亲怕是高兴坏了……


果不其然,郭玉枝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,双目亮如点漆,脸上尽是慈爱。


“好有福相的娘子!”


嘴里夸着,郭玉枝伸手一探,将头上的金钗取了下来,顺手就插到了魏瑜的发髻。


“生生受了你这一赞,无以为报,这只步摇就当回礼了!”


说着还帮魏瑜理了理鬓角。


一时间,几人竟都没反应过来。


魏瑜微微的晃着脑袋,借着烛光看着步摇映在地上的倒影,满脸都是不可思议:“夫人……竟不生气?”


母亲生气才是见了鬼,此时怕是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。


看着郭玉枝越走越远的背影,李承志猛松一口气:多亏了魏瑜,不然说不定就得出场丑,比如被拧耳朵之类的……


看了看正摇头晃脑的魏瑜,又看了看正在后怕的直吐气的李承志,达奚心中痒如猫挠,恨是得劈开李承志脑袋好好看一看。


平日那般聪慧,但一遇到男女之事,就蠢的跟猪似的了?


还好意思骂魏瑜,说她是榆木脑袋?


分明就是一对蠢蛋……


你后怕个屁呀你后怕。怎不想想,无缘无故的,你娘为何刚一见面,就送了魏瑜一支金钗?


世族之间确实有见面就会送礼的习俗,但送这般重礼的还是很少见。更何况还有那句“好有福相”的夸赞。


郭夫人此举分明带着深意……


若从面相看,魏瑜确实是好福相,再一深想,还真不怪郭夫人这般属意。


魏瑜世出名门,还是嫡女。其父魏子建官虽不高,却清而又贵,且名誉朝野,官声极佳……就连达奚都觉的,魏瑜比高文君要合适无数倍。


奈何李承志不开窍,只当她是小孩?


算了,顺其自然吧,还是莫要多嘴的好……


达奚摇了摇头,又暗叹一声。


……


看着去而复返的郭玉枝,李始贤好不得意。


“看到没有,你姐姐去时何等的气势凌人,就如老虎一般。这来时,却又如春风拂面,暖意盎然?不但没训到承志,反倒拆了一支金簪……真是笑煞老夫……”


郭存信瞪了他一眼:有能耐,你等姐姐回来再笑呀?


但他也是一头雾水,好不奇怪:“那圆圆润润的女娃又是谁?”


“愿原太尉从事中郎,当朝奉朝请魏子建之嫡长女……”


郭存信双眼微眯。


巨鹿魏氏?


原来姐姐和姐夫抱的是这样的心思?


不然何至于要专门提说:“嫡长女?”


看着倒是挺有福相……


正思量着,看到李始贤起身摆着手,再往远处一瞅,好似是李承志要过来见礼,被姐夫拒了。


看夫人还有好几步才到,李始贤又压低声音,飞快的说道:“之前未找到机会,没予你提说……你也莫要受你姐姐蛊惑,高文君之事尽量莫要多置喙,承志自有分寸!”


郭存信心里一突:那女子可是“孤鸾之命”?


难道承志知道什么?


一想到外甥早就料定奚康生必会兼任泾州刺史,郭存信的心脏就止不住的跳了起来。


“他还说过什么?”


李始贤哼哼一声:“记不记得你之前说过的一句话?”


“什么话?”


“打死我也不说!”


郭存信眼前一黑,差点气晕过去……


……


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风气本就散漫,便是皇家宴会也没有多么正式。就如曹植《箜篌引》中的一段:


置酒高殿上,亲交从我游。


中厨办丰膳,烹羊宰肥牛。


秦筝何慷慨,齐瑟和且柔。


阳阿奏奇舞,京洛出名讴。


乐饮过三爵,缓带倾庶羞……


意思想吃肉,想喝酒喝酒,想听曲、看舞、游乐均可,并无固定的仪式程序,尽兴就好。


再加奚康生出身鲜卑,最耐不得规行距步,喝个酒还那么多屁事。他没将草原上那一套照搬过来就不错了。


所以宴席间的气氛好不热闹。


上的是醴,也就是甜酒,度数又低,酸酸甜甜很是好喝,李承志就多贪了几杯。


达奚却喝的没滋没味,问李承志何时把答应他的那两缸烈酒给兑现了。


李承志直翻白眼:还两缸,有两坛就不错了。


高文君是有心事不愿喝,张京墨是有孝在身不能喝,就只有魏瑜杯来盏空。


喝着喝着,李承志就发现不对了:这熊孩子怎么老往自己身边挤?


再一看,魏瑜的眼睛竟有些发直。


醉了?


她才几岁,就敢让她喝这么多,高文君也不说劝一劝?


他伸手一夺,就抢过了酒杯。


魏瑜刚要来抢,李承志眼睛一瞪:“再喝那诗就没了!”


“诗啊!”魏瑜吃吃吃的笑着,双眼亮如点漆,“那你现在就作给我?”


现在?


也不是不行,反正已经答应过她了,早一时晚一时没什么区别。


李承志端着酒杯,微一沉吟。刚要念出来时,一道健壮的身影走到几案前,朝着李承志深深一拜,竟是羊侃。


“将军之,令侃如醍醐灌顶!将军之所为,更令侃高山仰止,铭佩五内……侃特来向将军请罪,也请将军教我……”


教你?


李承志嘴角一勾,心中好不舒畅。


果然没有看错,就知道你不会那般没担当。